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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市乱（第1页）

长安东市。天下财富的汇聚之地，权贵们一掷千金的销金窟。这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来自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在这里汇集成一条欲望的河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装潢奢华的珠宝玉器行。这些店铺，大多由胡商经营，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朝中权贵的影子。平日里，他们是东市最风光的存在。今天，他们却集体迎来了一场噩梦。“砰！”一家名为“波斯珍宝阁”的店铺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的女子，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为首的，正是婉仪公主的贴身侍女，春禾。此刻的她，褪去了在公主面前的温顺，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绮影司办事！”春禾亮出一块刻着凤凰图腾的令牌，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店铺瞬间陷入了死寂。绮影司！这个名字，在长安城的地下世界，代表着绝对的恐惧。那是隶属于皇室的秘密情报机构，权力极大，手段狠辣，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没人知道它的总部在哪，也没人知道它有多少人。人们只知道，被绮影司盯上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店铺里那个大腹便便的波斯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官……官爷……不知小人，犯了何事？”他颤抖着问道。春禾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查。”“封。”她身后的黑衣女子们，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控制住店里的伙计和老板，将他们赶到墙角。另一部分人，则开始疯狂地翻箱倒柜。账本，信件，契约……所有带字的纸张，全都被搜刮一空，装进一个个黑色的布袋里。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波斯老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他更知道，自己背后那位通天的大人物，恐怕也要跟着倒霉了。同样的一幕，在东市的数十家珠宝行，同时上演。绮影司，这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今天，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整个东市，一片风声鹤唳。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猜测着，到底是哪位神仙发怒，要对东市的这些“地头蛇”下死手。……丽正殿。婉仪公主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古井无波。“公主，东市一百零八家珠宝行，已全部查封。”“共搜得账本一千三百余册，密信七百余封。”“所有目标人物，均已控制。”汇报的，是一名身段妖娆，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的黑衣女子。她是绮影司在长安城的四位统领之一，代号“魅”。“做得好。”婉仪公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伤亡如何？”“我方无人伤亡。”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那些胡商养的护卫，不过是些花架子，不堪一击。”“只是……有几家店铺的背后，牵扯到了几位宗室王爷，和……杨相国府上的人。”“他们的人，想要阻拦，被我们打伤了。”“打得好。”婉仪公主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本宫的人，也是他们能动的？”“传令下去，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是！”魅躬身领命，随即又有些迟疑。“公主，我们这次的动静，太大了。”“恐怕……宫里那位，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她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是当今圣上，唐玄宗。婉仪公主冷笑一声。“本宫要的，就是让他知道。”“父皇生性多疑，最忌惮的，便是臣子结党，富可敌国。”“杨国忠这些年，太过张扬了。”“是时候，让他流点血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殿外那片湛蓝的天空。“账本呢？”“都在偏殿，由‘影’统领亲自带人整理。”魅回道。“一千多本账本，错综复杂，想要在短时间内理清，恐怕……”“不用理清。”婉仪公主打断了她。“本宫不需要证据。”“本宫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她转过身，看着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去偏殿，随便挑几本账本。”“然后，派人，大张旗鼓地，给本宫送到永和宫去。”“送给谁？”魅愣了一下。“送给德妃娘娘的义子，苏宸。”婉仪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就说，这是本宫送给他，用来解闷的玩意儿。”魅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送给那个男人？还是送给德妃阵营的人？但她没有问。在绮影司，执行命令，是唯一的天职。“属下，遵命。”魅躬身退下。大殿内，又只剩下婉仪公主一人。她伸出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落的树叶。“苏宸啊苏宸。”“你送我一份线索，我还你一份大礼。”“你不是想借我的手，去搅乱这池春水吗？”“现在，我把选择权，重新交还给你。”“我倒要看看，面对杨国忠这头猛虎，你这把刚刚出鞘的刀，究竟够不够快，够不够利。”她轻轻一捏，那片树叶，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滑落。……永和宫。苏宸正靠在床头，翻看着一本大理寺送来的卷宗。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仿佛一个对刑名之学，充满了好奇的懵懂少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案件，进行分类，整理，建模。他在寻找。寻找那些隐藏在故纸堆里的，被人刻意掩盖的，罪恶的痕-迹。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苏……苏公子！”“婉仪公主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苏宸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这么快？看来，这位公主殿下，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还要果决。“东西呢？”他问道。“在……在外面。”小太监的声音都在发抖。“是几口大箱子，说是……送给公子您，解闷的。”苏宸放下卷宗，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出了偏殿。院子里，赫然摆放着五口巨大的楠木箱子。箱子旁边，站着一个身段妖娆的黑衣女子，正是绮影司的统领，魅。魅看到苏宸出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着一股高傲和敌意。苏宸也不在意。他走到箱子前，示意小太监打开其中一口。箱盖掀开。满满一箱的账本，瞬间暴露在阳光下。一股陈旧的墨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苏宸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上面记录的，全都是一些珠宝玉器的进出流水。但只要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流水，全是假的。是用来洗钱的，黑账。“公主殿下，真是好大的手笔。”苏宸笑了笑，合上了账本。魅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我家公主说了。”“苏公子既然喜欢看书，这些，就当是公主送给你的见面礼。”“希望苏公子，能看得开心。”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苏宸却仿佛没有听出来。他转过头，看着魅，认真地说道：“替我，多谢公主殿下。”“也请你，转告公主殿下。”“这份礼，我很喜欢。”“三天之内，我会亲自登门，向她道谢。”说完，他不再看那些账本，转身，走回了偏殿。魅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原本以为，苏宸看到这些东西，会震惊，会惶恐，甚至会手足无措。毕竟，这五大箱账本，代表着的，是足以让整个长安城都为之震动的滔天大案。是一个烫手到足以将任何人烧成灰烬的山芋。可他，竟然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收下了？还说，很喜欢？这个男人，他到底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在故弄玄虚？魅想不明白。她只觉得，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五口大箱子，转身，消失在了永和宫的门口。她要立刻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报告给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