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妇人的谄媚话语戛然而止,楼见雪很好,并非因为得我青眼才好。而是他本身足够好,我才愿留他在身边。他顿了顿,眼眸淡淡扫过面前因被打断而有些无措的妇人。至于伺候、攀附、怜惜……云深微微蹙眉,纠正道:此地并非合欢宗,我与他之间,也非你臆想那般不堪。乃是两情相悦,彼此选择。他确实未曾料到,外界的流言竟已荒谬至此。将楼见雪那样骄傲的人,贬低成攀附献媚之流,想起他那敏感倔强的性子,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怕是在意得要死。更麻烦的是——若再不表态,只怕明日就有人揣摩着仙尊喜好,往他被窝里塞美人了。毕竟宗门里擅长投其所好的,从来不少。云深目光微沉,此类妄加揣测的言辞,往后休要再提。妇人脸色瞬间一白,被云深话语中的直白戳中要害,她张了张嘴,还想辩解或奉承几句。仙尊恕罪!是老身不会说话,老身的意思是……够了。云深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显然已失去耐心。他重伤未愈,实在懒得与这心思繁杂的凡俗妇人多费唇舌。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柔力已将那妇人轻轻送至门外。此等琐事,勿再来扰。出去。门扉在妇人面前无声合拢。云深独自坐在室内,想着门外可能听见这一切的徒弟,轻轻叹了口气。妇人踉跄一步站稳,一抬头,正对上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的楼见雪。他显然将方才室内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妇人脸上瞬间闪过慌乱,下意识想上前解释,你听娘说,娘不是那个意思,娘是为了……别碰我!楼见雪猛地挥开她伸来的手,力道之大让妇人向后踉跄了一下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清冷墨玉眸子里,此刻盈满了破碎的水光。他死死地盯着母亲,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转身便朝着竹林外发足狂奔!雪儿!妇人在他身后焦急地喊了一声,却没能让他停下脚步。几乎就在楼见雪转身狂奔的下一秒——吱呀一声,竹门被猛地从内拉开。云深站在门口,他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锁定了楼见雪逃离的背影。他刚才应该没说错什么吧这个念头几乎是在看到楼见雪背影的瞬间,本能地冒了出来。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细想自已重伤未愈的身体。下一刻,他身影一晃,已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朝着楼见雪消失的方向追去。那妇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闭上了。云深身法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已追至楼见雪身后。楼见雪!楼见雪恍若未闻,反而跑得更快。云深眉头蹙得更紧,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挡在楼见雪面前,伸地扣住他的手腕。放开!楼见雪想要甩开,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他被迫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云深面前。云深看到他这副模样,冰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原本或许想询问,想解释,但在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咽了回去。他沉默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却不容置疑。下一秒,在楼见雪剧烈的挣扎中,云深忽然手臂一收,将他整个人强硬地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别动。云深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低沉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他一只手环住楼见雪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有些生疏地地抚上他后脑散乱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略显笨拙的安抚。好了……好了……他低声重复着。感受到怀中人逐渐从剧烈的挣扎变成细微的颤抖,云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他其实并不完全明白楼见雪为何反应如此激烈,是气他母亲的口不择言还是误会了他方才在屋内未曾及时驳斥但此刻,缘由似乎并不重要。云深低下头,将下颌轻轻抵在楼见雪的发顶,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思考,选择了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他用极轻的声音,带着几分认命般的纵容。是为师错了。别哭了。这句道歉来得没头没脑,甚至有些不讲道理。他埋在云深颈窝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身体却依旧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反问。你道什么歉云深:……他微微一怔,眼神闪过一丝困惑。这次不用道歉吗习惯了。他迟疑地开口,带着点不确定,那你跑什么还哭成这样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意,声音低哑。你……你不该答应她的……答应什么云深追问,他确实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绕。楼见雪猛地睁开眼。你不该答应她答应让她把清羽带进来,我不需要你这种‘好心’。这只会让我……让我觉得更难堪!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云深看到他那不堪的一切,看到他是如何被亲生母亲当作工具来讨价还价。这比任何流言蜚语都更让他无地自容。没人会希望在自已在意的人面前是难堪的。此事他似乎觉得楼见雪的激烈反应有些小题大做,让他入门,于宗门而言,不过是多发一枚内门通行令。天衍宗每年也会酌情给予一些资质尚可者机会,本座只是行个方便,准他参加考核罢了。他顿了顿,至于他能否通过考核,日后是成龙成虫,皆是他自身造化,与本座无关,与你也无关。本座不过提供一个机会,不会插手后续。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楼见雪要在此事上如此固执,如此折磨自已。一个入门考核的资格而已,你为何要如此固执规矩,这是宗门的规矩……他试图争辩,声音却虚弱无力,连他自已都觉得苍白云深沉默了刹那,忽然反问了一句。楼见雪,我连天道伦常都未必放在眼里,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规矩’你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