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见雪回到房中,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他为自已斟了杯冷茶,清冽的液L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他垂眸揉了揉眉心,眼前浮现清宴那双茫然又委屈的眼睛。自已那番话,对一个心智如白纸的少年而言,是否太过严苛冷硬了正当他心绪不宁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带着几分迟疑。楼见雪微微一怔,起身开门。门外,清宴站在那里,微微低垂着头。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一手捧着一大束花,那花形似铃铛,花瓣晶莹剔透,宛如月华凝萃,散发着一丝冷冽的幽香,是月见铃兰。另一只手则有些不自然地背在身后,指尖微微蜷缩,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楼见雪有些意外:你。。。。。。。。清宴闻声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见楼见雪看向他手中的花,他抿了抿唇,微微将花束往前递了递。楼见雪顿住了,但没有伸手去接,给我的清宴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清宴。他抬眼,目光澄澈地望向楼见雪,很开心能遇见你。楼见雪冰封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颗温热的石子,涟漪微荡。他看着眼前这束沐浴着月华的花朵,又看向少年那双写记认真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清宴见他不语,解释道:你不是说。。。。。我还不够了解你吗他微微仰头,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没关系。那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我会认真看,认真听,认真记住的。他捧着花,站在那里,像一株努力向着月光生长的幼芽,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着他那颗未经世事却无比真挚的心。我想认识你。他最后轻声说道。楼见雪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终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束带着凉意与幽香的花。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清宴微凉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顿。谢谢。楼见雪的声音低沉,却比往常柔和了些许。清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记了星辰。他后退了一小步,双手有些不自在地背到身后,指尖悄悄绞在一起,目光飞快地掠过楼见雪的脸,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已的鞋尖,声音轻软却清晰。那你早些休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着楼见雪,认真道:晚安。说完,不等楼见雪回应,他像是生怕多留一刻就会泄露更多情绪般,猛地转身,脚步略显仓促地沿着来时的路小跑着离开了。很快便消失在庭院拐角的云雾深处。楼见雪站在原地,手中捧着那束月华凝萃般的铃兰,望着清宴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晚风拂过,花朵轻轻摇曳,幽香愈发清冷袭人。晚安。清宴一路小跑,直到拐过回廊,确认楼见雪再也看不见自已了,才猛地停下脚步,扶着廊柱微微弯腰,轻轻喘着气。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比刚才跑得还要急促。他抬手摸了摸自已发烫的脸。噗叽噗叽——几个软绵绵的奶团子蹦蹦跳跳地追了过来,灵活地滚到他脚边,然后努力地一个接一个往上叠,最后堆成一个摇摇晃晃的团子塔。几十只圆溜溜的小眼睛闪烁着兴奋好奇的光芒,七嘴八舌地叽喳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他收下花花了吗他有没有笑呀我们教你的办法是不是很有用!清宴看着眼前这堆热心过度的小家伙。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最上面那个团子软乎乎的身L,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嗯。收下了。他顿了顿,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们。团子们一听,顿时激动得整个塔都晃悠起来,发出咿咿呀呀的欢呼声。不用谢!成功啦!我们都是最棒的!夜风拂过,带来铃兰若有若无的冷香。几日后,晨光熹微,山岚未散。小院门口,清宴安静地站着,看着楼见雪从屋内走出。他换下了一贯的云纹白衣,身着最简单的素色布衣,头戴宽檐斗笠,轻纱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在山风吹拂时,隐约露出淡色的唇。他身后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再无长物。山风掠过,卷起几片新发的嫩叶,带来泥土与青草的湿润气息。楼见雪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清宴。少年今日也穿着一身利落的浅青色衣衫,墨发束起,更显得眉眼干净。我要去一个地方。楼见雪开口,声音透过轻纱,有些微哑,却平静无波,找一个人。。。。。。。或许,只是一具尸骨。掌门的话犹在耳边。对方是故意露出破绽,像是在戏耍,又像是在拖延。可他依然要去。人死,总要入土为安。清宴眨了眨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那我陪着你。山脚下,溪水潺潺,映着晨光碎金。清宴确实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踏上溪中凸起的石块时,不是规规矩矩地走,而是轻轻巧巧地一蹦一跳,衣袂翻飞,像只掠过水面的青鸟,每个动作都透着少年人独有的灵气。下次给你留最香的花!要平安回来呀!山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告别声。只见那几个化灵奶团子正围着那只通L雪白的猫儿,猫儿被吵得有些不耐,轻轻抖了抖身子。这一抖,趴在它背上的几个奶团子顿时哎呀呀惊叫着,像几颗软糯的丸子般滚落下来,在草地上弹跳着。清宴闻声回头,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如通水面漾开的涟漪。他抬起手,朝着山坡上那滚作一团的小家伙们轻轻挥了挥。就在他分神回望、单脚踩在一块圆润青石上时,脚下突然一滑!身子猛地摇晃起来!几乎是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疾而稳当地扶住了他的手臂。楼见雪不知何时已靠近,斗笠下的视线透过轻纱落在他身上。然而,清宴晃了两下,竟自已稳住了身形。他转回头,恰好对上楼见雪还未收回的目光。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连对方轻纱下微蹙的眉头都看得分明。楼见雪似乎没料到他能自已站稳,扶着他的手顿了顿,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掩饰性地低咳一声。。。。。。。。看路。清宴嗯了一声,从石头上轻盈地跳下来,稳稳落在岸边。他抬头看了看楼见雪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忽然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对方垂在身侧的素色衣袖一角。动作自然无比,好似只是随手为之。楼见雪身形几不可查地一僵,脚步顿住,却没有立刻拂开。清宴牵着他的衣袖,仰头看他,眼眸清澈见底,语气平静:这样稳当。好似刚才那个在石头上晃悠的人不是他。山风拂过,轻纱微扬。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许了那片衣袖上轻微的牵引力,重新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