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魔物就像是失了神智,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一波接着一波。楼见雪的白衣早已被血浸透,紧贴在他削瘦的躯体上。血珠顺着霜绝剑的剑身滑落,在他脚下积成一滩暗红。他喘着气,一脚踩碎了试图爬起的魔物头颅。黑发黏在染血的颊边,更衬得脸色苍白。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踏破了血泊。他蓦然回首。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浅樱色衣裙的女子。她微微偏头,避开脚下的一滩脓血,声音温柔。三日已到。楼见雪染血的手指攥紧剑柄。主上问您,她顿了顿,是离开,还是。。。。。。。。他乌黑的眼珠在凌乱发丝后抬起,像淬了冰的寒星。不走。两个字,斩钉截铁。那女子沉默了一瞬,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您可知道斗角场楼见雪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早已料到。怎么他声音沙哑,要把我扔进去女子垂眸不语,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楼见雪轻笑一声,反手将霜绝剑收回鞘中。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带路吧。他说。女子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无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里黑得彻底,只有女子手中那盏灯散发着幽蓝的光晕。灯身似骨非骨,内中一团蓝色火焰安静燃烧,映得她脸颊愈发苍白。此灯名骨灯。女子声音轻柔,是以深渊魔物的心火炼制,在此地,是少数能在此地点亮的东西。楼见雪的目光扫过灯盏,未发一言,只是跟随。她提着灯,引着楼见雪在狭窄潮湿的甬道中穿行。脚下黏腻不堪,四周石壁上布满抓痕。无间狱最下层关押的,多是失了神智的凶物。但更要小心的是这里的夜。她顿了顿,此地的黑暗是活的,若无光焰护持,它会将人拖入永眠。不知走了多久,女子在一扇布满锈迹的铁栅前停下。她取出一枚骨钥插入锁孔,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她侧身,最后一次问道:现在离开,尚有机会。楼见雪凝视着门内吞噬一切的黑暗,师尊在此,我便不走。女子沉默良久,终是轻叹:痴儿。。。。。。人与魔尚且殊途,更何况。。。。。。。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摇了摇头。楼见雪察觉她比袭月似乎多了几分可沟通的余地,追问: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女子指尖微微一颤,骨灯的光晕随之晃动。云深大人。。。。。。。是主上多年前布下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子生了异心,你说下场会如何楼见雪喉头发紧,强稳心神:他。。。。。。。可还活着女子缓缓摇头:关于他的具体事由,我不敢妄言。楼见雪脑海中闪过在镜花水月中师尊亲口所说的预言:那玄玦真人如何当真死于师尊之手女子沉默片刻,是。不论过程如何,结果确实如此。楼见雪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不敢深想。心口闷得发疼,最终只化作一片涩然。他难过的是,在师尊最煎熬的时刻,自已竟未能陪在其身边,哪怕一分一毫。他有些怨恨那么听话的自已。如果他能早一些。。。。。。女子将他晦暗的神情尽收眼底,轻声打破沉寂:此地牢笼有禁制加持,外面的污秽进不来,里面的。。。。。。也休想轻易出去。她顿了顿,你若留下,明日便会被送入斗角场。那里不论出身,不问缘由,只论输赢。你确定要选这条路哪怕同类相残楼见雪抬起眼,凌乱黑发下,那双乌黑的眸子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墨玉,没有丝毫动摇。不走。女子似是早已料到答案,不再多劝,也罢。明日黎明,自会有人来引你去该去的地方。说罢,她提着那盏骨灯,转身步入甬道深处的黑暗。牢门内外,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角落里断续滴落的水声,和黑暗中细微的蠕动声响,提醒着楼见雪,他正身处何地。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缓缓坐下。染血的白衣贴在肌肤上,传来刺骨的寒意。他闭上眼,将神识沉入体内,开始运转灵力,修复伤势,凝练剑气。明日,将是血肉铺就的道路。但他既选了,便绝不会回头。第二日。铁门被粗暴地拉开,几道黑影堵在门口。他们不发一言,其中一人抬手便朝楼见雪面门洒出一把紫色粉末。楼见雪屏息后撤,但牢内空间狭小,粉末沾肤即化,一股强烈的晕眩感直冲头顶。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再次恢复知觉,是被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硬生生拽回来的。头痛欲裂,眼皮沉重地掀开,不祥的暗红色光线刺入眼中。空气污浊,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尝试动了下手指,一阵虚脱感传来。体内的灵力竟滞涩不堪,好似被无形的枷锁层层禁锢。别白费力气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楼见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艳丽裙装,手持细长烟杆的女子正倚在对面石壁上,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烟雾你们封了我的灵力楼见雪声音沙哑。女子闻言,咯咯笑了起来,小公子,你可真天真。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公平角斗场嘛,自然是该怎么有趣怎么来。她凑近几步,烟雾缭绕中,目光扫过楼见雪即便狼狈也难掩清俊的眉眼。你猜猜,来这魔域销金窟找乐子的客人里,是喜欢看打架的多,还是。。。。。。更喜欢看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人族小子,被那些魔物吞吃入腹的多楼见雪抿紧了苍白的唇,沉默下来。身为人族,在此地本就弱势,如今灵力被封,几乎断绝了他所有凭实力取胜的可能。女子见他沉默,以为他恐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用烟杆前端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瞧瞧这小模样,说不定真有哪位大人就好这一口,舍不得你死太快,想多看一会儿呢。。。。。。她话音未落,楼见雪猛地抬手,扣住她握烟杆的手腕。啪嗒一声,烟杆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