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见雪缓缓抬手,将腕间的玄色芥子镯,放了上去。前辈在此地身份尊崇,何必与我这将死之人计较。楼见雪声音平静,这镯子里有些许灵石,虽不入前辈法眼,但也能换些酒水,也算晚辈一点心意。女子挑眉,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小子,你倒是识趣。不过,你觉得这点东西,能买你的命楼见雪不答,只是弯腰拾起地上的烟杆,用袖口擦去尘土,递还。买命或许不够,他抬起眼,直视着女子,但若晚辈这种小白脸,能在这修罗场上多撑几轮,这场戏,对看台上的大人物们而言,是否会更精彩他顿了顿,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看多了也会腻。但一场蝼蚁挣扎求生、屡屡逆转的好戏,想必更能让诸位尽兴。女子愣住了,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个聪明的小子!倒是我看走眼了!她接过烟杆,在指尖转了转,你是想跟我做笔交易用你的表演,换我暗中给你行些方便,让你死得慢些是合作。楼见雪纠正道,各取所需。女子收敛了笑容,用烟杆轻轻点着下巴。有点意思。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我给你安排稍弱些的对手,这斗角场也是九死一生之地。你灵力被封,光靠这点小聪明,未必能活到最后。我自然不是什么花架子。楼见雪语气淡漠,前辈只需确保,规则内的公平,即可。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红唇一弯:成交。我叫虞戏水,是这地下囚笼的管事之一。小子,记住你今天的话,可别死得太快。她将芥子镯随手收起,转身离去。铁栅再次落下。楼见雪背靠石壁,缓缓闭眼。黑暗中,所有强装的镇定如潮水褪去,指尖难以抑制地轻颤起来。他在赌。用这场血腥角斗做局,赌师尊若还活着,绝不会坐视不理。可恐惧如附骨之疽,不断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很清楚,这里的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他正亲手将自已逼上绝路。但他别无选择。若此刻离开魔域,人魔两立,他此生绝无可能再踏足此地。师尊那句等我也太过缥缈。几年几百年他等不起,人生能有几个百年。角斗场沉重的镣铐被卸下,一股蛮力猛地将楼见雪从昏暗的甬道推入刺目的猩红光芒之中。久居黑暗的双目被骤然袭来的强光刺得剧痛,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指缝间,喧嚣声浪如同实质般砸来,环形高台上攒动着无数模糊而扭曲的影子。几步之外,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正散发着令人不适的余温。啧,又来个送死的!这回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能撑过一息吗哈哈哈,瞧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儿,怕是给‘血爪’塞牙缝都不够!快看!他在挡光!怕不是个见不得光的废物吧高台上传来毫不掩饰的讥讽,一道道贪婪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好似在打量一块砧板上的鲜肉。守卫粗暴地推了他一把,指了指场地边缘一个插满各式残破兵器的架子。他的霜绝剑早已不知所踪。楼见雪沉默地走过去,目光落在了一把最不起眼的长剑上。剑身布满坑洼,刃口钝涩,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根勉强有着剑形的废铁。他伸手,握住了那布满糙砺锈痕的剑柄。看!他选了那把废铜烂铁!哈哈哈!果然是个蠢货!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一点看头都没有!楼见雪垂下眼睫,指腹缓缓摩挲过剑身上一道深刻的凹痕,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破铜烂铁又如何他缓缓抬起眼,乌黑眸子穿过刺目的红光,望向对面那扇正缓缓升起的巨大铁栅。阴影深处,传来利爪刮擦地面的声响。他横剑于身前,剑尖微微下压,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铁栅升起,一道庞大的黑影裹挟着腥风扑出,那是一头低阶魔物,血爪。若放以前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不同了,现在的他与废人无疑。楼见雪瞳孔一缩,锈剑横格。锵!刺耳摩擦声中,火星四溅。他借力旋身,堪堪避开扫来的利爪,剑锋擦着魔物坚韧的皮甲掠过,只留下划痕。没有灵力加持,每一次格挡都手臂发麻,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他呼吸粗重,只能凭借本能的剑招周旋。魔物咆哮着再次扑来,他矮身险险避过,锈剑趁机上撩,却因刃口钝涩,卡在骨缝中。魔物吃痛狂性大发,猛地甩头。楼见雪被带得踉跄几步,险些脱手,顺势将全身重量压上剑柄,锈剑卡在骨头中,硬生生借力将魔物庞大的身躯带偏。他趁机拔出剑,踉跄后退,胸前衣襟已被抓出几道血痕。魔物再次扑来,速度却因受伤慢了一瞬。楼见雪眼神一厉,不退反进,锈剑直刺其因咆哮而大张的口腔。噗嗤!剑尖从后颈穿出。魔物剧颤,轰然倒地。楼见雪以剑拄地,单膝跪倒,剧烈喘息,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死寂。高台上的哄笑讥讽戛然而止。片刻后,爆发出更嘈杂的声浪!血爪。。。。。。死了被那把锈剑捅穿了喉咙!放屁!绝对有诈!血爪怎么可能栽在这种货色手里!邪门!这小子刚才那步法……你们看清没有扭得跟水蛇似的,绝不是野路子!我看他像南境流云步的路子!莫非是哪个隐世世家出来历练的子弟被抓过来了世家子弟跑来这鬼地方送死我看他那股狠劲儿,倒像是北边培养的死士!都别争了!管他什么来路,能活下来就是本事!老子押他下一场还能赢!楼见雪充耳不闻,默默拔出锈剑,步履蹒跚地走回阴影。一日,又一日。他留在角斗场,一场接一场地赢了下去。伤势添了又愈,那把锈剑也换了数把,始终是最破败的款式。赢的方式从不漂亮,甚至狼狈,但他活着。关于他的传言渐渐变了味。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楼见雪只得庆幸人魔两立,各不来往,不然早认出他来了。只是。。。。。。再这样传下去,他的身份被爆只是迟早的事。虞戏水再来时,倚在牢门边,抛给他一瓶伤药,烟杆轻点。小公子,虽然我这儿替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可若真有哪位大人开出天价。。。。。。。她红唇一勾,意味深长,姐姐我也很难办啊。楼见雪头也不抬:随你。可那个他想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赢得越多,传言越盛,他就像陷入蛛网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