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楼见雪都未能等到清宴归来,让福带去的询问也石沉大海。他身为人族,自然不愿见烽烟再起,血染山河。可清宴是魔尊。万载血仇,族群存续,是压在肩上的山岳。他又有何立场,去劝对方放下他甚至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与清宴当面谈一谈,至少。。。。。。。问个明白。这日,他终是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前往魔宫正殿区域碰碰运气。甫一踏入通往核心区域的宫道,粘稠如实质的浓郁魔气便汹涌扑来,带着对异类的强烈排斥,沉沉地压在胸腔。尽管他已用秘法极力收敛了人族气息,但行走在往来穿梭的各色强大妖魔之间,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依旧赤裸裸地刮过皮肤,恶意毫不掩饰。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战栗,寒意自骨缝里渗出。这是他身为人类,面对力量强横且充满敌意的异族时,镌刻在血脉深处的恐惧,无关修为高低,无关心智强弱。楼见雪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他眼眸依旧沉静,面色也无波澜,脊背挺得笔直。理智清楚地告诉他,这些妖魔碍于某些原因,暂时不会真的对他动手。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如此清晰而尖锐地提醒着他。这里,终究是魔域。空气中每一寸都浸透着与他格格不入的气息,周围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敌人。一丝近乎茫然的疑问,猝不及防地撞入心间。他真的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久地待下去吗相爱。。。。。。真的能抵万难吗就在他穿过一条通往正殿侧门的僻静长廊拐角时——请留步。一个温和清润的男声响起。楼见雪驻足,抬眼。廊柱旁,立着一名月白长衫的男子。长发以青玉簪束得一丝不苟,面容清俊苍白,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他怀里抱着高高一摞黑色卷宗,姿态从容。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里,笑意未达眼底,只有一片冰似的疏离。这位公子,男子唇边浅笑不变,声音温和有礼,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在下白厄,忝为主上座下文书执笔。他略一停顿,凤眼微抬,目光平静地落在楼见雪脸上。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来此所为何事楼见雪沉默了一瞬。他明白,对方是故意的。在这魔宫深处,他楼见雪的身份,尴尬而微妙,近乎一个公开的秘密,又像一个不宜摆上台面的忌讳。楼见雪。他最终只吐出了自已的名字,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哦——白厄拖长了语调,脸上的笑意似乎深了一丝,原来是楼公子。在下倒是有所耳闻。主上近来,颇为‘青睐’的。。。。。。。那位人族修士。他将青睐二字咬得不轻不重,未尽之言,已在那微妙的停顿中昭然若揭。楼见雪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男宠。这个词像根细刺,扎了进来。他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对方那看似客气实则轻蔑的定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他与清宴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又岂是这简单二字能概括可在外人眼中,或许便是如此。白厄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楼公子,前面,并非你该踏足的区域。他顿了顿,凤眼微眯,声音压低了些,此地不乏些实力不俗且对人族……尤为‘关照’的同僚。主上虽有禁令,但总有些性子急的,脑子一热,便顾不得那许多了。这话说得委婉,威胁之意却赤裸裸。这里危险,不想被某些厌恶人族的大魔撕碎,就最好识相点离开。楼见雪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眼眸深处微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厄,忽然开口。清。。。。。。。魔尊,在哪白厄原本已准备抱着卷宗转身离开的动作,骤然一顿。他重新转回身,上下打量了楼见雪一眼。你。。。。。。。。他挑了挑眉,要见主上是。楼见雪回答得干脆。白厄静默了片刻,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恐怕要让楼公子失望了。主上此刻并不在正殿。他顿了顿,话锋忽地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不过。。。。。。。。楼公子既然执意要寻主上,想必是有要紧事或许在下,可以为公子稍作解惑解惑楼见雪沉默了一瞬。他没有忘记白厄方才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但。。。。。。。他需要信息。任何关于清宴、关于眼下局势的信息。有劳。他最终简短地应了两个字。白厄似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他微微颔首,转身,示意楼见雪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那条通往正殿的僻静长廊,拐入另一条更为幽深的通道。最终,他们在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前停下。白厄单手抱着那堆卷宗,用另一只手轻轻推开了门门内,是一间不算宽敞的书房。四壁皆是高及屋顶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色卷轴。寒舍简陋,楼公子请坐。白厄将怀中的卷宗放在书案一角空处,自已则绕到书案后,坐下,抬手示意了一下书案对面的椅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楼见雪身上,唇边的笑意淡了些。楼公子想问的,白厄开门见山,是为了近日。。。。。。。。人魔两界,剑拔弩张的事吧楼见雪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否认,眼眸平静地迎上白厄审视的目光,默认了。白厄见状,唇角那点残存的浅笑彻底消失。那。。。。。。。。便不好谈了。他摇头。